光总对鬼切好点呀

第一章

第二章

第三章

这一幕画面渐渐淡了，幻境再次晃起水波，一切平静之后，已经置身于一座华丽却阴森的大殿，被打磨得锃明的地板描画出巨大的笹龙胆家纹，四面架设屏风，灯火摇曳，屏风里的画影跟着摇晃，像幽邃的鬼的影子。

年轻的武士跪在血泊之中，白衣染着斑驳的血，他虚弱而疲累，脸上仍挂着不服输的冷笑。

苍老的声音从看不见的地方响起：“孩子，认错吧，蛇神会宽容你的罪恶……”

身后的神龛挂着半透明的绢帘，暗紫色的火舌无声跳跃，昭示着隐秘的不祥。

武士嚣张的昂着头，浓稠的血沿着下颌滴落，在光洁的地砖上凝成一片血湖，他咬着牙，恶狠狠地回应：“我不服输，我永远不会服输，你们迟早会知道，只有我才是正确的！”

屏风上的鬼影跳得更快，一条条乱舞的蛇首，嘲笑着人类的孱弱，他发出恣意的狂笑：“以我们源氏的荣光，为什么要自甘堕落，为什么要臣服于邪神！”

那苍老的声音陡然提高：“你太狂妄了！”

“是你们太愚蠢！”

不知过了多久，灯龛已经熄灭了，昏暗的室内浮起荧荧绿光，如幽微的磷火。用来惩戒不服管束的后辈的咒杀术被放大了百倍，让他浑身如灼烧般剧痛，年轻的白发武士已近乎昏迷，棱角分明的脸蒙着污秽，后背却挺直的像一把刀——

屏风后闪出一个人影。

无声无息的黑衣武士，是鬼切！

他的衣服也染着血，脸上又添新伤，神色清冷，左瞳却泛着灼灼血光。

身上冲鼻的血腥味，甚至比白衣武士散发出的更加浓重。

仿佛刚刚经历的那场殊死厮杀是淬火的洗礼，洗炼出一道澄明的刃，映着他沉静的脸。是最忠诚的刀，从与命运相见的第一眼开始，就未曾有过半点动摇。

白衣武士察觉了异动，缓缓睁开眼睛。

正对上一双坚定的眼睛。

“鬼切——”他认出了来者，倦怠地笑了，在与家族力量的激烈战斗中，第一次显露了脆弱，“你也是来劝我的吗？连我的守护之刃，也要背叛我吗？”

鬼切半跪在地，看着他污浊的脸，目光平静，读不出半点情绪波动。

他对这里吊诡的一切都视作无物，甚至不关心主人的伤势，源赖光与他对视，露出讥讽的表情，“够了，鬼切，弱者才需要同情——”

鬼切没有回答，从怀里掏出一大把花花绿绿的东西，小心地捧向源赖光。

是纸鸢，他手里的全是纸鸢。

纸鸢叠得太多了，从他染着血的指缝跌了下去，五颜六色，大小不一，每一只都纤巧精致，连源赖光也愣住了，低头看着这一堆不合时宜的玩具。

“我的纸鸢叠得很好了。”鬼切驯顺地垂下眼睛，口吻像例行问候一样平淡，隐去了方才的血雨腥风，“外面的守备武士已被我悉数处理。”

“主人，我们走，去杀蜃气楼。”

源赖光怔了很久，突然迸发出一串哈哈大笑，笑声桀骜不羁，透着自己都不想承认的得意和感动：“鬼切，不愧是我的鬼切。”

咔擦一声脆响，幻境碎成千片万片，消失在了广阔的虚空，变化来的突兀，源赖光猛然伸出手，好像要阻碍幻境的消逝，发现自己在做傻事，又默默的缩回了手。

案上的茶水已经凉了，连巨龙都忘了化形，长长的一条凶兽，堆在地上，睡得冒出了鼻涕泡。

一目连微笑着看向源赖光。

“大人，我们是真的回到现世了。”

源赖光没再出手确认，已经不需要了。

他目光阴郁，一言不发地站起来，朝外走去。

一目连没有阻拦，跟着端正起身，理了理被压皱的衣服，望着源赖光的背影，缓缓说道：“赖光大人，即便你不承认，你对鬼切的执着，已经远远超过你口中的利用与控制。”

“幻境是假的，你们人类的言语也经常是假的，真实的东西，就在你的心里。”他道，“我能帮的忙到此为止，想要找回鬼切，还是要面对你的心才好。”

没有威胁，也没有阴谋，白衣武士离开得很干脆。

跪坐太久，一目连的双膝隐隐酸痛，他拉开蒙着绢纸的拉门，月色正好，空阔的庭院笼着一层淡蓝辉光。

他掏出一张画着五角星的符咒，按照“那位大人”的嘱咐，用妖术将它点燃，是用来与阴阳师沟通的召唤术——从未停止互相杀戮的妖鬼和阴阳师之间，从那位大人开始，才有了这样平和的交集。

一团淡白的结界凭空出现，走出一位身着狩衣的年轻阴阳师，面孔匀净而清秀，手握折扇，两袖的白鹤展翅欲飞。

一目连微笑问候：“晴明大人。”

拥有狐妖血统的人类，被誉为百年来最具天赋的阴阳师。

晴明温和地点点头：“风神大人。”

一目连下意识碰了碰右眼的绷带，道：“请叫我一目连就好。”

“非常抱歉，不久之前才被您所救，这么快就又要麻烦您帮忙。”

“乐意之至。”

时间有限，一目连不过多寒暄，问道：“鬼切还好吗？”

晴明的脸色闪过一丝忧虑：“受伤颇重，幸好之前在黄泉之境时有结界庇护，在我的庭院休养了一阵子，如今已恢复的差不多了。”

一目连说道：“多亏有晴明大人。”

晴明道：“不必客气，鬼切的意识非常混乱，即便我和博雅、神乐一行曾进入过他的意识，可他被源赖光灌入了太多虚假的记忆，又被仇恨所困，我始终没有弄清楚事情的始末，幸亏你及时把此次源赖光来访的消息告诉了我。”

　　

“晴明大人是在调查源氏吗？”

　　

晴明点了点头:“是的，源氏献祭巫女一事，我曾以为是源赖光在背后主导。”

“没想到，源赖光并不是八岐大蛇复活的元凶，而鬼切和他之间，竟有这么深的羁绊。”

他用折扇轻轻拍打手心：“怪不得当我提出让他和妖刀姬一同留在我的庭院，他没有同意。”

一目连蹙起眉头：“鬼切现在的状态，还是留在大人的庭院更加合适，但是既然晴明大人没有挽留，一定有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。”

晴明点头道：“他的态度十分坚决，他说有些恩情还没有回报，有些仇恨必须亲手了结，我没有办法，只好让他回了大江山。”

“茨木童子陪伴着他，想必不会出什么问题。”

“茨木童子吗？”一目连笑着调侃，“恐怕一进入大江山，就吆喝着‘吾的挚友’，找那家伙一起喝酒去了。”

晴明也笑了：“十分可能。”

大江山与无垠的鬼域相接，瘴气弥漫，恶鬼横行，别说人类，就连妖术不够强大的鬼族，都对其谈之色变。

一目连想到鬼切此时的处境，忍不住询问：“鬼切他没问题吗？他虽是妖怪，但本体刀却来自阴阳师世家，要是刀身被瘴气侵蚀太久，我担心……以他不稳定的状态，再衰弱下去，会自顾不暇呢。”

他想到源赖光提起“绝对服从”时笃定的神情，十分忧心：“而且，我总觉得他虽然离开了源氏，可源赖光似乎还有操控他的手段。”

“是血契。”晴明向一目连投去赞许的一瞥，“不愧是风神大人，心思敏锐。”

接着说道：“我在他身上施了咒术，能帮助他压制心魔，也能暂时切断血契的感应，虽然持续的时间不会太久。”

“鬼切非常坚强，他的心里蕴藏的力量，比我的咒术更加强大，这一点，我十分确定。”晴明叹了口气，“我的庭院是平静的地方，没有完成心愿的妖怪，住进来也不能安宁，还是由他自己选择吧。”

一目连点头，拂了拂额前的银发，他对眼前叫做晴明的阴阳师印象颇佳，方才一番交谈，他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一种“藏锋”的温柔——明明拥有强大的实力，却隐藏的恰到好处，绝不让自己凌驾于常人的聪慧给任何人带来困扰。

同样是天赋出众的阴阳师，却与那位咄咄逼人的源氏族长判若两人。他这么想着，白天被一再搅扰的烦躁心情也慢慢恢复了。

一目连轻松地抱着手臂，道：“晴明大人真是温柔的人呢，与您谈话十分愉快。”

晴明也微微颔首：“很期待与风神大人的再次见面。”

他望向一目连背后的宅邸：“替我向荒大人问好。”

一目连脸色一红，随即微笑着应允。

源赖光回到源氏本家时，已经是夜半时分。

一路遇到的行礼和问候他都没有理会，在广阔的本家宅邸信步乱走，一向坚定的内心，竟没来由的产生了些陌生的情绪。

反应过来时，已经回了寝殿，他站在供奉家传宝物的涂笼门口，犹豫片刻，迈了进去。

　　

是一间被木壁单独隔出的闭室，禅香悠远，气氛肃穆，房内铺着清洁的藺草席垫，中间的木案上，供奉了一座空空的刀架。

黑底金纹，古朴沉郁。在他养伤期间，刀架连同上面的宝刀，一直与鬼切一起被安置在黄泉之境，鬼切走时带走了属于他的利刃，这座空空如也的刀架，就按照家主的吩咐，被迁回了族长寝殿中最安静、最神圣的位置。

他在刀架前缓缓跪坐，长久地凝视着它，像缅怀一位多年不见的朋友。

鬼切走后，他偶尔会来看一眼，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，他以为会想起些往事，可是心里一片空荡。

与家族其他人所揣测的不同，他在很多年前，就曾经亲口预言过守护之刀的消逝，因此当源家的阴阳师们心惊胆战地将空刀架抬到他面前时，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句知道了，并没有像他们预料的一样勃然大怒。

源氏家主的意志深不可测，此刻他静静地坐着，背影深沉，仆人们等在外面，谁也不敢发出一丝声音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一名源家武士掀开门帘，跪坐在他身后，低声禀报：“家主大人，在大江山一带的据点发现了鬼切的踪迹。”

说话声把他拉回了现实。

源赖光心里一动，那蠢货，果然回了大江山吗？跟他料想的一模一样。

一腔孤勇的武士，犯下的过错拿命去还，还真的是不怕同族的报复呢。

“请问大人，是否要出兵将他一举捉回？”

这个“是”字，他已经等了太久，可话到嘴边，鬼使神差的又咽了回去。

“暂且不必，吩咐大江山附近的各个据点严加注意，给我盯紧了，随时汇报他的行踪。”源赖光背对武士，“小心些，别让他察觉。”

武士一愣：“这？”

他不知道家主大人什么时候改变的主意，有些摸不着头脑，“鬼切一直在据点周围徘徊，似乎要对据点进攻，若放任不管——”

源赖光的唇边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：“那就让他杀。”

家主大人没有回头，那宽阔的白色背影仿佛散发着巨大的压迫感，武士的后背麻酥酥地渗出了汗，他不敢质疑，应道：“是。”

源赖光挑着嘴角：“从这几日起，我和他之间的血契感应已有缓慢恢复的征兆，不必担心，我自有安排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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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救命晴明阿爸又来抢源家式神了！）

每晚八点到九点左右更新，最少一章，偶尔加更。

换了个正经名字，希望能还原我心里的光总和切，彼此守护而不自知，想逃离却又靠拢的感情。

PS:鬼童丸之乱太难打了，本咸鱼真实自闭。